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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3章 三更合一 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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排骨烤得金黃醬香, 油水“刺啦刺啦”的冒,小貓蛋眼睛不眨的站在三米開外,等著。

宋致遠抱著衣服, 進房間洗刷身上的泥巴, 因為沒專門的洗澡間, 家家戶戶都這麽躲在自個兒屋裏隨便擦擦。一會兒濕著頭發出來,嗅了嗅鼻子, 饑腸轆轆。

不用問,安然就知道,他這兩天肯定沒好好吃飯。白花花大饅頭配著表皮焦香,內裏鮮嫩流油的烤排骨, 再就著小黃瓜, 他一口氣吃了四個。

當然, 再餓,再狼吞虎咽, 他的吃相都不難看。

兩天沒見爸爸, 小貓蛋似乎挺想他, 抱著一根排骨,一面啃一面“強行“擠到他和媽媽中間, 看看左邊,又看看右邊。

安然本來想叨兩句,看你閨女想你都想成啥樣了, 但想想人家昨晚還知道讓人帶個話, 比起剛開始動輒三四天不回家也不放個屁來說,已經進步了。

唉,想她安然女士,談的幾個男朋友都要麽有才, 要麽有錢,要麽有顏,但最基本的要素都是嘴甜,現在居然跟這麽個木頭樁子過日子,被他氣瘋的時候總是在問自己:我到底圖啥?

“對了你倒是快說說,怎麽把船弄上來的?”

宋致遠優雅的放下骨頭,又幫閨女擦了擦兩個小爪爪,才說:“浮力原理。”

“就沒了?”

“不然呢?”

倒是鐵蛋,他現在還是一年級下學期的半文盲,一個勁追著問什麽是浮力,對於這種理論性的東西,宋致遠很有耐心,一講,兄妹倆巴巴的聽。

“浮筒打撈法就是最大程度的利用水的浮力,使浮力大於船體重力,自然就能飄起來了。”

“哇哦!爸爸棒棒噠!”

鐵蛋卻愁眉苦臉,他沒怎麽聽懂,可又說不上哪兒不懂,臉都皺成了“囧”字。“妹你別瞎起哄,你聽懂了嗎?”

我這麽大都聽不懂,你肯定也聽不懂。

“懂啦!”

所有人,包括宋致遠和安然在內,都以為小貓蛋是順口說的,兩歲不到的娃娃,壓根不知道大人說什麽。

“姨父那你知道船上裝的啥嗎?”

“不知道。”

“那你猜猜看唄。”

宋致遠揉揉太陽穴,“睡吧,也許明天就知道了。”他實在應付不來問題一籮筐的孩子,他們太難纏了。

第二天,安然還在辦公室背發言稿,牛正剛很激動的跑進來,“小安你家宋廠長讓軍區的車接走了!”

“是嗎,誰啊?”

“我也不知道,聽劉廠長叫他‘孫團長’,聽說是船打撈起來了,但得讓宋廠長去看看裏頭有啥。”從昨天下午開始,宋致遠就成了陽城市最大的名人。雖然很多老百姓不知道他全名,但圍觀了全程的都知道陽鋼二分廠有個很厲害的姓宋的工程師。

孫志祥也倒是條漢子,雖然面子上無光,但涉及到國家安全的大事兒他還是不含糊,今天就負荊請罪來了,順便要把宋致遠接去軍區。

“你家宋廠長可真是神了,啥都能做,聽說還在家做個臺電冰箱?”

安然一聽就知道,牛志剛也想要,因為這年代國內拿著錢也難買,而國外呢,又不是誰都能出去的。他們兩口子日子好過,吃喝不愁,可能還真需要個讓食物儲存保鮮的東西,這是提高生活質量的東西。

“行啊,我跟他說一聲,不過你知道的他工作忙,不知道啥時候才有空做……”

“不急不急,哪天得空就行,到時候叫我啊,我去幫忙打個下手。”說著,牛志剛塞過來五十塊錢。

“牛哥這是幹啥?”

“耽誤小宋廠長時間,他做也得四處找材料,這點錢估計連材料費都不夠。”他是想等做成了再給點,怕一次性給多了,他們不做也得礙於面子做,要真耽誤了實驗室的研究,他也過意不去。

安然想把錢塞回去,可他已經跑了,還給留下一條小鯽魚。

得吧,原來是又用上班時間釣魚去了。

安然能說啥?不是領導她啥也說不了,但心裏還是暖暖的,她的同事們雖然各有各的小毛病,但也真的很照顧她。

不過,她開心,鐵蛋卻不怎麽開心了。自從吃過一次烤排骨後,鐵蛋要麽是放學不回家,要麽是回來也愛答不理,有時候安然問他作業寫完沒問三四遍他都沒聽清楚。

安然可以肯定,他的聽力沒問題,“包文籃小朋友,你最近怎麽啦?”註意力渙散到小貓蛋都受不了了。

鐵蛋倔著個腦袋,“哼”一聲,寫作業去了,就跟作業本上有錢似的。

小貓蛋正玩著一真一假兩只兔子,聞言擡頭說:“媽媽,哥哥哭哭哦。”

“我沒有,你別瞎說。”鐵蛋小拳頭捏得緊緊的,一雙小眼睛裏是滿滿的委屈。

安然怔住,至今為止,鐵蛋只哭過一次,還是他誤以為她不要他和姥姥的時候。難怪他最近的眼睛有點腫,問他還說是蚊子吵得他睡不著。她還找邱雪梅要了兩把驅蚊草來放他床頭,原來是哭腫的啊。

不過,鐵蛋沒給她機會細問,卷起作業本溜了。

到吃飯時間他沒像平時一樣百米沖刺回來,安然更覺著事情不簡單,“媽你發現鐵蛋最近不對勁沒?”

“怎麽不對勁?”

“小貓蛋說他偷偷哭鼻子,是不是誰欺負他了呀?”一般來說大院裏沒孩子能欺負他,但學校裏的就不知道了,她始終覺著要給孩子充分的自主權,能讓他們處理的她絕不插手,所以平時也不會管他跟誰玩,跟誰鬧矛盾。

包淑英想了想,“從啥時候開始的?”

因為這孩子每天回來書包一扔就沒影兒了,晚上也睡得比較早,包淑英忙著帶小的,還真沒發現。

“烤排骨第二天吧。”

包淑英神色一緊,“難道是因為我說的話?”

原來,她跟陳六福的事倆人已經說好了,他最近已經在著手工作調動的事,如果真能調到市醫院來,醫院會分配一套職工房,她白天在閨女這邊煮飯帶孩子,晚上回去醫院那邊的“家”。

這是倆人都沒意見的,可包淑英一說,鐵蛋卻生氣了。

安然了然,“行吧,我知道他怎麽回事了,媽放心,他的思想工作我來做。”

她現在是真覺著,還好只有一個小貓蛋和他,要是多來幾個孩子像人家生七個八個的,今兒這個不高興,明兒那個不聽話,她光操心也得累死。

所以啊,要想生活幸福家庭和睦多活幾歲,還是少生孩子。

沒幾天,陳六福也來了,把工作調動成功,房子分好的事說了,還給了包淑英一把鑰匙。當然,年紀大了也害羞,不好意思說讓她過去玩兒,只說他怕弄丟,讓她幫忙備份一把。

他把誠意拿出來,安然也就努力促成,盡快促成他們的事兒,找先生看了個農歷六月二十的黃道吉日,到時候在陳六福的房子裏擺幾桌酒席,請同事和親朋吃頓飯。

主要一個二婚,一個三婚,快半百的人了,也不喜歡搞形式,反正把證一扯就行了。

安然沒意見,也準備給母親置辦點嫁妝,拿上這兩年來攢的各種票和手裏為數不多的錢,“走,小貓蛋叫上你哥,咱們逛百貨商店去。”

“哥哥,哥哥,買買買!”

鐵蛋不情不願跟在她們屁股後頭,看著她們一樣挺拔的背影,一樣黝黑的頭發,忽然就更不得勁了。

他的頭發很黃,身上長了肉,但頭發還一直是營養不良的樣子,看起來跟她們真不像一家人。

“過來。”小姨沖他招手,他剛走過去,一只暖洋洋的大手就伸過來,緊緊牽住他的,另一只則是牽著妹妹。

他忽然又有點不那麽難過了。

“鐵蛋我問你,你姓啥?”

“包。”他不情不願的說,這不是廢話嘛。

“那你姥姓啥?”

他低著頭,不說話。

“你跟姥姥相依為命,是最親最親的人,你的身上有四分之一的血跟她一模一樣。”

“你只要記住,天下無不散的宴席,你以後長大了,出去外面上大學,工作,結婚,成家,到時候你會離開姥姥,對不對?”

“我才不結婚呢。”多臊人啊。

“不管你結不結婚,你長大都會慢慢的,順理成章的離開姥姥,你會因為離開姥姥就不愛她了嗎?”安然彎著腰,直視他的眼睛。

“肯定不會。”

“那姥姥會因為不在家裏住就不愛你了嗎?”

鐵蛋咬著嘴唇,好像是這個道理誒。

“你需要愛,需要別人的關心照顧,姥姥也需要,對不對?你陳爺爺也是為了能關心照顧姥姥,才跟她結婚的,多一個人愛姥姥,這是好事,你覺著呢?”

鐵蛋似懂非懂,可他還是不舒服,咬著嘴唇,目不斜視。

走了一段,安然還是覺著他這個態度不對勁,很符合一個成語——色厲內荏。

他一定是還在擔心什麽,害怕什麽,但又不敢說出口的事。

“你還有什麽擔心的嗎?悄悄跟小姨說,小姨給你保密。”

“你說話算數嗎?”

安然給他腦袋上彈了個“花生米”,“這還用說,我啥時候騙過你?”

這倒是,小姨要麽就不說,要麽就說出來一定會做到,“行吧,那你說,我姓包,是我姥唯一的後人,對吧?”

安然還沒弄明白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,就被他下一句話雷得外焦裏嫩——“那要是我姥生了孩子,我就不是她唯一的後人了,咋整?”

安然嘴角抽搐,“你咋說她會生孩子?”畢竟,看著他倆過分著急的長相,她可從來沒往這方面想過。

鐵蛋翻個白眼,小姨真傻,“大人結婚不就是會生孩子嗎?不然睡一個炕幹啥?”

“不是,什麽睡一個炕就要生孩子,你從哪兒聽來的?”她沒給他講過這些性教育啊。

“別以為我不知道,我姨父一回來,我姥就讓你和他睡一個炕,不就是想讓你生孩子嗎?最好生個兒子。”

安然:“……”得吧,母親這是自個兒挖的坑。

“對,小姨也不騙你,有的人結婚睡一張床上,就會生孩子,可不是所有人都想生孩子的,你知道嗎?”

譬如年紀大的,像陳六福和包淑英這把年紀,過好晚年才是最重要的,她也相信他們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給自己的晚年生活找不痛快。

譬如丁克,天生就是不喜歡孩子,或者不想生孩子。

不想就是不想,哪來那麽多為什麽呢。

“那不生孩子還結婚幹啥?”

“結婚是因為喜歡一個人,愛一個人,想要一起生活,生孩子不是唯一目的。”身邊就沒有結了婚不生孩子的,安然想要給他找個特例還真找不出來。

鐵蛋的眼神更迷惑了,這種說法跟他在大院裏聽來的不一樣啊。

安然知道,這麽多道理要讓他一下子吸收太難了,也不多說,但也不放手,就這麽一拖二,慢慢的走到人民路上的百貨商店三門市部去。街角那家近倒是近,可東西不齊,有些沒票的東西比三門市貴不少呢,她現在除了吃的還“大手大腳”,其他方面真是一分錢掰三瓣花了。

“姨姨!”小貓蛋一眼就看見櫃臺後的胡文靜。

昏昏欲睡的胡文靜趕緊出來,一把抱起來,“叭叭叭”親了三口:“乖貓蛋可來啦,我上次就說讓你媽帶你們來玩兒她這麽久才帶來,可想死我啦!”

白胖,漂亮,還乖巧的孩子,誰不喜歡呢?尤其是剛在家被熊兒子折騰了一天的胡文靜,那真是愛得不要不要的。

不過,安然發現,她的黑眼圈比較重,整個人精神也不如以前。

胡文靜一個人稀罕還不行,“姐妹們快來看看,這就我跟你們說的小閨女,我親生的。”

一群售貨阿姨圍過來,紛紛打趣:“哎喲,可真像你呀,啥時候生的?是不是忘記請客了?”

“我不信,除非你讓她叫聲媽媽來聽聽。”

小貓蛋嚇得眼睛溜圓:“是假媽媽!”最近學會說反義詞了。

眾人大笑,有的抓來兩顆水果糖,有的拿來一塊雞蛋糕,就投餵她的“親生小閨女”了。

當然,小貓蛋可是不會吃獨食的,她看見哥哥和媽媽在一邊站著,沒有吃的,立馬東西放櫃臺上,小手一劃拉,一分為三:“媽媽,哥哥吃糖糖。”

圍觀阿姨們“啊”一聲,都快驚呆了!

這年代的孩子,兄弟姐妹多,有啥吃的又不夠的時候都是自個兒吃自個兒的,這才兩歲的娃娃居然就知道分給媽媽和哥哥,關鍵還分得那麽均勻,三堆幾乎是一模一樣的!哪怕只有兩份的東西,她也會用差不多的補齊……

“這小手,可比我這賣糖的準多咯。”

眾人又是大笑。

安然能說她爸爸摸一下錢就知道總數嗎?這就叫遺傳。

反正現在也沒顧客,大家搬來幾個小板凳,讓安然和鐵蛋坐,團寵小貓蛋那是不需要板凳的,因為阿姨們都爭著搶著抱她呢!

胡文靜一看表,“哎喲,小斐醒了,我得回去幾分鐘,安然你們坐一會兒啊。”

公安局家屬大院其實就在隔壁,跟三門市一墻之隔,公公婆婆都還沒退休,丈夫是經常見不著人的,最近保姆回老家了,她只能自己一面上班,一面帶孩子,平時孩子鬧騰就背背上,睡著就放回家裏去,看著點兒回去再帶來單位。百貨商店和供銷社這樣的單位,帶孩子上班的婦女也不是沒有,可像她這麽累的卻很少。

為啥呢?

就是嚴斐比一般孩子調皮多了,別人的孩子放櫃臺後能玩一天,嚴斐頂多半小時就得搞出事兒來,不是這兒弄壞了就是那兒打碎了。要只是調皮也就罷了,他還挑食。

有多挑呢?

奶蛋肉不吃,蔥姜蒜不吃,胡蘿蔔和菠菜不吃,番茄不吃,豆類不吃……凡是菜市場能買到的蔬菜他基本都不吃。

胡文靜是被他折騰得整個人都瘦了好幾斤,再沒有以前那種白白胖胖滿面紅光的滋潤了。

安然聽著她同事們的形容,莫名的就打了個冷顫,幸好,幸好她家這倆是有啥吃啥,吃啥啥香,要是生了個嚴斐那樣的她可能會直接被逼瘋。

沒一會兒,胡文靜匆匆趕來,後背上還背著個瘦條條像筷子一樣的孩子,這娃的身高跟去年一樣,似乎壓根沒長,臉卻更瘦了,顯得兩只眼睛又圓又大,頭發還帶了點自然卷,不知道的很容易把他當女孩。

“漂釀妹妹!妹妹!”小貓蛋激動壞了,嘴裏含著塊奶糖就要去拉“她”的手。

嚴斐懨懨的,不知道是起床氣還是怎麽著,胡文靜其實有點擔心,怕他發脾氣不給小貓蛋面子,更怕他推人家什麽的,所以忙伸出手隔在他倆中間(主要是護著小貓蛋),心裏都快祈禱觀世音菩薩了:小祖宗誒,你可別犯渾啊!

她之所以有這種擔心,是有前車之鑒的。前幾天同事家一個小妹妹也是把他當成了“姐姐”,想要拉他一起玩,被他惱羞成怒推了一把。那孩子剛好坐在櫃臺上,要不是旁邊有人護著,直接就給頭朝下摔地上了,後果不堪設想。

她當場就把他好好教訓了一頓,回家一說,丈夫和婆婆也打了一頓屁股,小子倒是保證不推小夥伴了。可孩子話說了他自個兒都不知道啥意思,胡文靜不敢冒險啊。

誰知,就在她膽戰心驚護著小貓蛋的時候,嚴斐居然就這麽被小貓蛋牽著手,乖乖的坐過去了。

胡文靜:!!!

“妹妹,糖糖,超甜噠!”小貓蛋遞過來一顆大白兔,還非常貼心的幫著剝開。

於是,再次讓胡文靜驚掉下巴的事發生了:她那個任憑他們如何威逼利誘也不吃一口肉蛋奶的兒子,居然吃起了奶糖!小貓蛋舔吧一口,他就跟著也舔吧一口,跟倆小哈巴狗似的。

安然聽她說了一堆,也以為會是個刺猬一樣不好相處的孩子,可看樣子,也挺軟萌的呀?漂漂亮亮的,只是不怎麽說話,可任何一個不愛說話的孩子,跟安文野玩久了都會變話嘮。

莫非,是這倆孩子獨有的緣分?因為當初出生時間就相差一天,又是在同一間病房裏,還都差點被偷走……嗯,也算“生死之交”了。

不過,小貓蛋能多個比她“小”的好朋友也不錯,因為她現在的小夥伴都是比她大的,大家或多或少都比較照顧她,讓著她,安然不想讓她只會當“妹妹”,還想讓她當“姐姐”。

多重角色更有利於性格發育。

安然時常覆盤自己的人生,她之所以這麽潑辣、強勢,有時甚至強勢到讓下屬害怕,背後給她取很多外號,就是因為從小在家裏當慣了小保姆,一家子衣食住行都要操持,一面形成了大包大攬啥都得親力親為的性格,一面又因為在小白樓過分壓抑,後來有錢後本性反彈,別人幹啥都愛指手畫腳……現在想來,確實挺不招人待見的。

她吃過的苦,走過的彎路,不希望女兒再重覆。

安然掏出各種票來,非常大手筆的買了八米的確良,六米條絨,一米紅色燈草絨,還有幾雙白棉襪,幾塊紗布……可把其他人驚呆了。

這也太豪了吧!

安然裝作沒看見大家的眼神,這可是她攢了兩年的布票呢,要不是母親結婚,哪舍得用啊。好在她手裏還有肥皂票、牙膏票,可以再置辦一套完整的洗漱用品,鋼廠福利好,這些勞保用品都是免費發放的。

除此之外,還得趁著淡季,置幾床棉絮,母親嫁妝裏要有兩床,他們以後搬新家也得用不是?再加上搪瓷盆、洗臉毛巾、漱口缸、牙刷,滿滿當當就是一座小山。

看著看著吧,忽然想起來還有梳子鏡子和雪花膏,再看看忽然又想起還得買月經帶。

說起月經帶,安然也是哭笑不得。本來,因為常年勞苦和營養不良,包淑英的例假已經回去半年多了,可安然去到小海燕後,給她營養追上來,心情也好了不少,居然第二個月例假又來了。

以安然上輩子了解的醫學常識來說,她們這個年紀如果已經絕經了又有出血的話怕不是好事兒,多半是激素異常引起的,第一反應就是考慮腫瘤啥的。可拉她去市醫院看過,做了很多檢查,看了好幾個專業的婦科大夫都說沒事,她現在的身體條件就是該來例假。

這一下,包淑英可成了小海燕婦女們羨慕的對象啊!

要知道在這個年代,很多農村婦女都是四十出頭就絕經了,她四十五了,居然走了還能來?!這不就是俗稱的“回春”嘛。

包淑英被臊得不好意思出門,更別說買月經帶了,都是自個兒用點竈灰啥的敷衍。

那既不衛生,也不舒服,安然得趁著手裏有月經帶票,給她多買幾條,讓她也體會一把年輕的感覺。

東西太多,她和鐵蛋還拿不回去,正巧嚴厲安開著車來接老婆孩子,就順便把他們一家子送回二分廠去。一路上小貓蛋和“妹妹”都乖乖的坐在後排,甩著小腳腳,嘰嘰喳喳說個不停。

當然,主要是小貓蛋在說。

“妹妹,海咕好吃,香香噠!”

安然給一頭霧水的胡文靜解釋:“她說的是排骨。”

“妹妹,生意快快,高高。”

“她說過生日可以吃蛋糕。”

“妹妹,大船票票我爸爸喲!”

“她爸把沈船打撈起來。”

……

胡文靜家兩口子,肚子都給笑疼了,一個說不清,一個還聽得煞有其事,不停的點頭,要說嬰幼兒之間沒有特殊交流方式誰信啊?

到了家裏,看著一堆的兔子熊貓玩具,尤其是還有一只活蹦亂跳的肥兔子,嚴斐忽然就不願回家了,他媽喊就一個勁搖頭:“我要跟姐姐玩兒!”

現在正是飯點,胡文靜不想讓安然破費,也怕他因為吃飯問題發脾氣丟人,想著先弄回去,“明天再來,明天下了班媽媽帶你來跟姐姐玩好不好?”

“不好。”

嘿,小子還挺倔,胡文靜把眼睛一瞪,他居然轉個身,背對她。

嚴厲安趕緊拉住老婆:“算了,他不想回去就先在這兒玩著,拜托小安幫我們照顧一下,我們晚上再過來接,怎麽樣?”

安然本就覺著愧對於他們,這點小忙算啥,就差拍胸脯保證了。不就是不愛吃飯還挑食嘛?等著吧,她得做一個讓他挑不了的東西。

兩小只玩了一會兒,家裏這麽小個地方已經不足以吸引他們了,這就手牽手的下樓,找小棗兒她們玩去啦。安然把半斤半肥半瘦的豬肉剁碎,加點鹽巴和生姜調味,再剝半根嫩嫩的玉米粒,切兩根胡蘿蔔剁碎,拌勻,拿出上次讓宋致遠找來的錫紙,把碎肉玉米包裹在裏頭,做成小棒棒形狀,放烤箱裏烤上。

她要做的,就是烤玉米腸。昨天買給小貓蛋喝的鮮牛奶還有不少,在冰箱裏,她全拿出來,打倆雞蛋清,合著白砂糖,因為沒有打蛋器,純手動模式要攪到起泡可是累壞了,一只胳膊都酸得不像自己的了。

蛋清液混著牛奶,趕在玉米腸出鍋之前分成七八個小碗,放蒸籠裏蒸上,鐵蛋已經聞著香味,帶兩個“妹妹”上樓了。

“妹妹,洗手手喲。”小貓蛋蹲在地上,拿起肥皂,給自己小胖手上打了一圈。

在她的親自示範下,嚴斐也有樣學樣,洗洗手,還好奇的聞了聞,一下就笑起來了:“香。”

小貓蛋雙手叉腰:“那是,我媽媽買噠!”

安然這越看是越覺著嚴斐好看,五官精致得像個瓷娃娃,要是穿個小裙子,那跟貓蛋簡直就是姐妹花啊。難怪安然糾正了幾次,是弟弟不是妹妹,小貓蛋都不聽,堅持認為他就是妹妹。

小孩子的漂亮嘛,很多都是雌雄莫辨的,長大幾歲就能區分了……安然想。

“小斐你會自個兒吃飯嗎?”

“會。”

於是,安然就不用餵了,每人一碗雪白的,嫩嫩的,香噴噴的東西。

“這是什麽?”嚴斐好奇的看著,很想摸一下,但小貓蛋看著呢,她像個小老師似的,“燙燙燙”的叫。

“雙皮奶。”

果然,本來還挺好奇的嚴斐,一聽“奶”字整個人都不好了,把頭一扭,“我不吃。”

安然笑得很“陰險”,“不吃是吧?那別後悔喲。”給小貓蛋和鐵蛋碗裏灑幾粒香香的花生碎,甜甜的葡萄幹,和半勺金黃色的枇杷果醬。

兄妹倆就這麽美美的吃起來了,嘴巴“刺溜刺溜”的吸,說明口感相當絲滑,還把勺子舔得賊響,一副恨不得連勺子一起吞下肚的樣子……安然發現,嚴斐開始瘋狂咽口水了。

小崽子,這就耐不住了?看你能撐幾分鐘。

“媽媽,nie nie甜,我還要。”安然給女鵝加了一碗,看鐵蛋的空了,也給他加了一碗,然後順便看了眼蒸籠,“哎呀,沒有啦,你們比賽誰先吃完,桌上剩那碗就歸誰,好不好?”

“好!”鐵蛋可是鐵打的胃,吃啥都是呼啦呼啦,按他的速度,頂多五口,一碗雙皮奶就沒了,而就在他的魔爪伸向桌上唯一一碗的時候,嚴斐一把給抱起來,大口大口的吃起來。

那是一種什麽味道呢?甜,嫩,滑,香,一切他喜歡的味道都有!

可安阿姨家的碗太小了,一碗也就那麽點,幾口就沒了,他忽然就開始後悔了,要是自己沒說“不吃”,是不是也能跟貓蛋姐姐一樣吃兩碗呢?

安然不管他的小眼神,當然更不可能告訴他蒸籠裏還有三碗,小家夥不讓他知道說“不吃”的後果,過了這次他照樣記吃不記打。

接著,孩子們看見她又從烤箱裏拿出幾個亮銀色的東西。剝開錫紙,裏頭的的肉圓圓的,長長的,還烤得金黃金黃的,特別香!

安然拿筷子,戳起三根,問:“這是什麽你們知道嗎?”

鐵蛋還真沒見過,歪著腦袋想,小貓蛋就比較有創造力:“棍棍!”

安然大笑,“這叫烤腸,你們想吃嗎?”

“當然想!小姨你快給我吧,我肚子都餓癟了你看。”吸吸吸瘋狂吸肚子。

“那小斐你想吃嗎?”

嚴斐剛在樓底下玩了一個多小時的追兔子,跑得大汗淋漓,中午又沒吃多少東西,現在正是饑腸轆轆的時候。剛才肚子裏的饞蟲又被一根烤腸勾出來,怎麽可能不吃啊,現在就是給他塊石頭他也吃啦,“吃。”

“那如果我告訴你,這裏頭有肉,胡蘿蔔和玉米呢,你吃不吃?”

嚴斐掙紮,這幾樣東西媽媽奶奶每次餵他的時候都會說,是好東西,吃了長高高的,可是那就是不好吃啊,每次一聽到它們名字他就下意識搖頭。

那邊,小貓蛋和鐵蛋卻已經等不及了,擡著筷子,“嗷嗚”一口,肉香,玉米甜,胡蘿蔔基本可以忽略不計,因為他倆也不喜歡,但混在一起烤出來,那就是——“美味!”

小貓蛋學著媽媽,豎起大拇指。

嚴斐立馬打消了猶豫的念頭,吃就吃,反正貓蛋姐姐都說了好吃!

安然終於露出姨母笑。看吧,對付挑食的小孩,她有的是辦法,以前宋虹曉也跟他一樣,窮的時候啥都吃,有錢了這不吃那不吃,不就是毛病嘛!

不吃她肯定想辦法多做幾個花樣,好好講道理對不對?

要是還冥頑不靈,甚至發脾氣的,那就餓著唄!

安然奇怪的是,她記著去年周歲生日前幾天她們去嚴家的時候,嚴斐除了調皮一點,沒聽說挑食啊,搗蛋啊啥的,怎麽一年時間變化這麽大?

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“terrible 2”嗎?幸好,貓蛋是個省心孩子,目前看來也有不錯的自律能力。

一連吃了兩根烤腸,又喝了半杯鮮奶的嚴斐,哪裏還記得不吃啥喲,他現在就想尿個尿,然後睡覺,家也不想回了,反正這兒挺好的。

嗯,就這樣,想著,他就尿也不尿了,自個兒噠噠噠跑鋼絲床邊,踩著小板凳爬上去,躺平。

安然忙著洗碗刷鍋,等她把衛生搞完,發現三個孩子已經擠在一張小小的鋼絲床上,睡得呼呼的。三顆腦袋挨在一起,兩白一黑,還挺有喜感。

宋致遠依然回不來,聽說軍區要留他至少半個月,留守婦女安然同志就繼續背她的發言稿,明天就得上場了,她緊張倒說不上,就是想多熟悉幾遍,多找幾個亮點。

晚上八點多,嚴厲安來接兒子了。不過意外的是,跟他一起來的居然不是胡文靜,而是嚴老太太。只見她先站門外,客氣的招呼一聲,聽見安然說“請進”,她才進去。

“嬸子你們來了,我給你們倒點水?”

“別了,小斐在你們家叨擾了,我們接了就走,你快坐下吧。”老太太還是那副一絲不茍的樣子,但熟悉她的人知道,她心情不錯。

“最近你們工會的工作怎麽樣?有什麽困難嗎?”

“謝謝嬸子關心,一切正常。”

這一年來,老太太雖然啥也不說,可她都靜靜地看著呢,安然組織的每一次活動她都盡量抽空來,來不了也會讓其他人來,回去她總要仔細問問。

當然,安然都不知道,她只是感覺老太太應該對她有好感,但還不至於達到“喜歡”。對這樣的老太太來說,對下屬的正面態度她只有好感和欣賞,安然也很知足了。

去年見過面以後,她總覺著嚴老太太眼熟,其實真不是當時瞎說的,後來她仔細回想了幾天,把她上輩子接觸過的人挨個覆盤一遍,忽然發現她忘了八零年代的石蘭省曾經出過一任女省長!

這也是整個華國在八零年代唯一一位女省長,當時因為上過報紙,她見過照片,所以有印象。但當時她的生意也還沒做大,只是一個不用為吃穿發愁的個體戶,沒機會跟女省長見面。

後來,等她能接觸到這個層次官員的時候,女省長已經不在了,聽說是有一年特大洪水考察的時候,因公殉職了……多麽可惜啊,一個女同志能做到一省之長,能號令整個石蘭省將近一億的人口!

她去世很多年,哪怕到了二十一世紀的第二個十年,依然有人在懷念她,歌頌她,她的名字叫高美蘭。

安然看著現在還紅光滿面年富力強的高美蘭,心裏是既崇拜,又惋惜。自己雖然稱她“老太太”,只是尊稱,其實在舊社會普遍早婚早育,她今年也才四十五歲不到,比包淑英還年輕一點。

平時總是不茍言笑,又是當領導的,所以整個人氣質看上去就比較老陳,也是跟陳六福一樣“長得挺著急”那一類。

安然覺著,自己在心裏不應該再給她打“老太太”的標簽,因為她主政那一年,石蘭省農林工商醫教法各個行業都發展得非常好,尤其是個體經濟這一塊如雨後春筍,蓬勃發展,就這份精力和幹勁,跟“老”字壓根不沾邊!

四十五歲,正是一個女性閱歷豐富到一定程度,又沒有家庭、婆媳、生育困擾的年紀,甚至絕經早的,連例假困擾也沒了,勁頭應該最足的時候。

高美蘭不知道她怎麽忽然就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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